数星星似乎比数绵羊更有效，我从门上一直数到阳台边，意识愈发模糊。</br></br> 半梦半醒之间，我又梦到了秦照庭。</br></br> 我清楚地知道这是梦，而不是像之前那样，梦境现实傻傻分不清楚。</br></br> 那是一间酒店房间，我站在阳台的玻璃门边，玻璃上倒映不出我的身影。</br></br> 浅橙色灯光将床头照亮，一张泛着特殊光泽的卡片被放在床边柜上。</br></br> 床里的被子下隆起一座小小山丘，那应该是我。</br></br> 秦照庭斜靠在床头。</br></br> 他是不抽烟的，吸烟有害健康，他曾明令禁止我也不许抽。</br></br> 可是他手上点了根烟。</br></br> “你还在上学，我们年纪差得不少，谈恋爱可能有点困难。”</br></br> “也许你是一时兴起，也许我也是一时兴起……”</br></br> “你拿着这张卡，里面有足够的钱，你去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。”</br></br> 烟雾冉冉升腾缠绕在他指尖，火星明明灭灭。</br></br> 他背对着二十岁的我，问：“我们先试试，再决定包不包养，怎么样？”</br></br> 他手边放着一沓厚厚的协议，当年我便没有细看，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签下名字，内容我至今都看不清楚。</br></br> 这算逼迫吗？</br></br> 也许对那时的我来说，不坚定的爱意与利益碰撞交杂，是算的。</br></br> 但我好像会错了意。</br></br> 秦照庭当年要和我试试。</br></br> 不是包养的试。</br></br> 是谈恋爱的试。</br></br> 脸颊被一阵温热转冰凉的液体刺激，我醒了过来，似乎白睡了一场觉。</br></br> 冬天干燥，眼角末梢残余的一点湿润很快消失不见。</br></br> 经过一晚上时间，吸收了光芒才能发出荧光的星星rou眼可见黯淡，天边已经泛起一层薄薄的白光。</br></br> 凌晨五点半，我拿起床边柜上充电的手机，给秦照庭发去一条消息。</br></br> 我告诉他：</br></br> 【秦照庭，我去云南了。】</br></br> 李邮将民宿上下的大小事宜都交给了他的得力员工处理，特意空出了年后的几天时间，要作为我的免费导游带领着我在周边的景点转一圈。</br></br> 我喜欢大自然的一切，积雪覆盖的山川和像咸蛋黄的落日都迷人，云南地域广阔，我和李邮逛了小一周也没把所有景点逛完。</br></br> 真是应了那句话。</br></br> 我眼中所看见的是我的世界，没有看见的是万千世界。</br></br> 每到一个地方我都会买两张明信片，一张寄给半个月后会回到青城的自己，另一张寄给秦照庭。</br></br> 虽然并不确定秦照庭是否会收到，但我还是这么一直寄出去。</br></br> 年十四，我坐上了离开云南前往云城的列车。</br></br> 希望福利院是我长大的地方，我想趁着这趟出门，也回去探望一下姚阿姨。</br></br> 虽然已经物是人非。</br></br> 这两年福利院发生了一件大事，随着时代进步，原本位于村子里的院址还是过于落后偏僻了，有一位大善人捐了笔巨款，帮助福利院搬离了那条村子，来到云城的一个新兴开发区。</br></br> 我见证了四代院长的更换，第四任院长已经是我不认识的人，不过她还是给我在福利院安排了住的地方。</br></br> 姚阿姨担心我不认识新院址的路，在得知我过来时就主动提出要到车站接我。</br></br> 我几次三番与她解释了导航的妙用，可老一辈的人总不太相信高科技，她一再坚持，我只好应承她。</br></br> 姚阿姨来车站接我的时候，牵着一个不及她腰那么高的小男孩。</br></br> 小孩额头上贴着镇热帖，脸颊两边都是红扑扑的。</br></br> 姚阿姨往上提了提他的手：“快叫人。”</br></br> “言知哥哥好。”小孩子声音清脆，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看，看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。</br></br> 我有些不解地看向姚阿姨。</br></br> 姚阿姨解释：“松松发烧了，今天带他来市里的医院看看。”</br></br> 至此我终于知道她那天口中所说的“要过来办点事，顺路来接我”是办的什么事了。</br></br> “他叫松松？”我有些讶异，问姚阿姨。</br></br> 姚阿姨笑：“对。”</br></br> “言知哥哥好！”小孩又脆生生地叫我一声。</br></br> 我随口一问姚阿姨，松松是几时来的福利院。</br></br> 姚阿姨回答是两年前。</br></br> 这与我当年回福利院的时间恰好错开。</br></br> 当年我在秋千下看见的松松已经上了小学低年级，过了这几年怎么都该升到了高年级去，而我眼前的松松才五岁。</br></br> 此松松非彼松松。</br></br> 那时的松松，的确是幻觉吧。</br></br> 世界就是这么离奇，当初被我臆想出来的人物在两年后以另一种方式出现在我面前。</br></br> 姚阿姨告诉我，原以为带松松去过医院后顺路接上我就能一起回福利院，但松松的病情有些复杂，需要下午再回一趟医院取结果复诊。</br></br> 只是一个普通的发烧而已，这看病的程序未免太繁杂，我在心底腹诽过一句。</br></br> 后来我才知道，松松的情况与常人不同，一个病毒性感冒都可能要了他的命。</br></br> 姚阿姨感到有些抱歉，因为一开始便答应好了来接我一起走，结果还是得让我自己找着路回去。</br></br> 临近中午，回到福利院吃午饭已经不现实，我干脆主动提出和他们在车站旁的面馆先解决午餐问题，然后再一起陪着松松回医院复诊去。</br></br> 面馆师傅会做云城特色的拌面，还是十几年前的老味道，第一口就让我回到从前时光。</br>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