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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第636章 自怨自艾
  实干型人才放在任何环境下,都会得到尊重。
  无论朝堂上众多文臣有多瞧不起外戚出身的张峦,但覃吉这番近乎是控诉的话语,还是让在场大臣迅速冷静下来。
  再争论下去,或许皇帝就打算让他们出来筹措钱粮了……在场没一个人敢承揽这个差事,毕竟这批钱粮严格来说根本就没走户部的大仓,放任何一个人去筹措二十万石粮食,那都难比登天。
  最后朝会在一种极为诡异的氛围中结束。
  随后覃吉就奉命前去见张峦。
  覃吉到了张府门前,显得很客气,下了马车后屏退左右,亲自走到红漆大门前,结果还没等他把手放到门环上,门就从里面打开了,常顺带着非常恭敬的神色立在了面前,点头哈腰地招呼:“覃公公,您老又来了?”
  覃吉点了点头,问道:“张国丈在府上吗?”
  “在……不在。”
  常顺瞬间就说出两个截然不同的答案。
  覃吉听了很好奇,问道:“那……张国丈究竟是在还是不在啊?”
  常顺回道:“我家老爷说,要是有人来找他请托办事,就推说他不在;如果抱有别的目的而来,可以考虑说他在。
  “具体是怎么个意思,小的也不明白。但以小人想来,覃公公乃大善人,一定不会为难我家老爷,所以您自行斟酌吧。”
  覃吉无奈道:“嘿,你这孩子,怎么这么实诚呢?好吧,要是张国丈不在府上,老朽下次再来。”
  “别啊。”
  常顺连忙劝解,“您老来都来了,要是被我家老爷知道小的阻碍您入内,甚至耽误皇上的大事,我罪过不就大了?”
  “呵呵。”
  覃吉笑了笑,问道,“那你还不去通传一下?”
  “小的这就去,这就去。”
  常顺恭请覃吉入内,而他自己则一溜小跑去通报了。
  ……
  ……
  张峦拖着沉重的躯体,步履蹒跚地出现在覃吉面前。
  覃吉看了看张峦黑漆漆的眼袋,憔悴的面容,关切地问道:“张先生,您的病还没好呢?”
  “我……有病吗?”
  张峦睁着惺忪睡眼,有些不解地问道。
  “您……这是……?”
  覃吉闻言叹息,“唉……看您糊里糊涂的样子,想来病得不轻。今日朝会上,连陛下都说您因为朝事奔劳而累病了。”
  张峦瞬间明白过来,立即捂着胸口,装出一副痛苦的样子,有气无力地道:“对对对,我有病,正在家中养病呢。”
  脑子却转得飞快,嘿,明明是我昨夜睡得太晚,再就是酒喝多了宿醉,太过难受,跟我生病与否有啥关系?
  不过皇帝说啥就是啥,这病该装还是得装,不然岂不是说皇帝在糊弄群臣?
  宾主落座。
  覃吉把之前朝会上发生的事,一五一十跟张峦说了。
  张峦并没显得有多意外,感慨道:“其实这是我早就预料到的状况……先皇时还好,到如今那些文官越发强势了,我这个外戚说的话有谁会听呢?
  “当下最适合我的衙门,似乎就是五军都督府了……唉,不如以后就在都督府领个闲差,过几天安生日子吧!”
  “别!你可千万别!”
  覃吉赶忙阻止:“你没看到,那些文官太过分了,今天在朝堂上逼得陛下连声音都发不出来……有您辅佐,陛下才能心安。”
  张峦苦着脸,摇头道:“我做事可不是为了让谁心安,因为这会儿连我自己内心都不平静……
  “覃公公,你说要是李孜省和朱永在西北出什么岔子,鞑靼来犯,而此二人又连战连败,甚至做出临阵脱逃之举,我别说是心安了,恐怕得好好掂量一下自己的脑袋能不能继续安在脖子上。”
  “您……您老真是爱说笑。”
  覃吉差点儿想去抹额头上刚刚渗出来的一把冷汗。
  亏我今天还在朝堂上极力为你说好话,不惜违背我做人的一贯宗旨,结果转眼你就在这里跟我唱衰?
  你要真没本事,就别承揽这么大的差事啊,非去举荐李孜省和朱永,你不知道这其实就是怀恩专门给你设下的陷阱吗?
  覃吉环顾四周,问道:“二公子可在?”
  张峦不悦道:“覃公公,你咋就这么想见吾子延龄?昨天你才问过,今天又问……你现在是跟我说话,而不是跟犬子。”
  覃吉脸上带着几分悲怆的神色:“那国丈爷您能否把之前预测到的事情,原原本本讲清楚?尤其现在陛下也想得到个准确的答案。
  “不能您说推测到什么,就让朝中大臣完全信服吧?今天陛下可是顶着很大的压力,才没有传召您去宫里的……”
  “传召我?凭啥啊?”
  张峦瞪大无辜的眼睛,显得很好奇。
  意思是问,那些个文臣为什么非让我去参加朝会啊?
  覃吉解释道:“不传召您传召谁?这次的事,全是您在主导,文臣们都想跟你当面对质呢!”
  张峦闻言霍然站起,气愤地道:“覃公公,我就不明白了,陛下问策于我,我说了自己的见解,然后陛下同意了,结果就成这一切都是我主导了?那感情下次陛下再问我,我就装作啥都不知道,一门心思推诿呗?”
  覃吉吓了一大跳,赶紧起身劝解:“国丈爷,您可千万别动怒,事情不是您所想的那般……”
  “我咋样了?我说我不举荐人,陛下非让我举荐,怀恩和你也在旁边极尽挑唆之能事,说不举荐不行。”
  张峦一脸委屈地道,“我两次入宫,都清楚表明我无意干涉西北军务,又是你们反复劝说,这事非我来做不可。还说什么粮食和布料都是我搞来的,就得我负责找人送去西北……结果找到人手送布帛、军服西去也就罢了,又让我推荐送粮食的人选……一转眼我就成了推荐西北用兵的幕后元凶?
  “实在太冤了!明明我都是被动所为,结果所有过错都推到我身上,我该上哪儿说理去?”
  覃吉急得一张老脸涨得通红,结结巴巴地道:“这……这……您……您老不要着急。冷……冷静一下,您老……好好……想想,事情或许不是您所想的那般糟糕呢?千……千万别钻牛角尖啊!”
  “哼!”
  张峦气呼呼地道:“我莫名其妙领了个筹措二十万石粮食的任务,为此我到处奔走,累得跟狗一样,最后还落得个干涉朝政的罪名?
  “我不干了!谁他娘的喜欢干,让他自个儿去!那个王恕不是很有本事吗?他是吏部尚书,擅长用人,下次只管找他筹粮,让他推荐贤才,别来麻烦我!”
  覃吉那叫一个着急啊。
  你看你这国丈,怎么还跟我较劲儿起来了?
  这不是你女婿为难你么?
  你别把火气撒在我身上啊!
  我今天可是在朝会上极力为你说好话的,别敌友不分嘛!
  覃吉劝道:“张国丈,请您息怒,朝中诸位大人还是能明辨是非的,这不是在老朽提出您辛劳致疾后,他们不也没再说什么了吗?”
  张峦脸色仍旧很难看,一屁股坐了下来,怒声问道:“那你这趟来是干嘛的?不会是催我交下一批粮食吧?”
  “绝……绝无此意!”
  覃吉急忙解释,“前面不是说了吗,希望您能把如何推测西北局势变化的缘由,在奏疏上详细列出来,我拿回去让陛下过目,也好安抚一下朝中诸位臣僚……”
  “干嘛要讨好他们?”
  张峦直接怼了回去,道:“爱谁谁,他们愿意听就听,不听就拉倒!要是他们觉得我能力不行,趁早说!
  “五军都督府那边的情况我已经打听清楚了,但凡外戚进去,只管领俸禄就好,压根儿就不用做事。我觉得这种悠闲的工作很适合我!也劳烦覃公公你回去通知一下陛下,我想去都督府任职!”
  “您老别啊。”
  覃吉急得差点儿哭出声来。
  张峦却显得很执拗:“你以为我是在这里说反话,是吧?我明确说了吧,覃公公,连你都知道了,有些事光靠我一个人压根儿就解释不清楚,必须得有我儿子在这里,由他代为注解,你才能明晓一切。
  “那是不是就说明,我的无能已经是人所皆知的事情?既如此,我还折腾干嘛,乖乖当我的废材去吧!”
  “哎呀,哎呀,您老可千万别这么说。”
  覃吉哭丧着脸道。
  “所以……我这么没本事的人,根本就不适合留在朝中。”
  张峦叹息道,“我就是运气好,嫁了个女儿到宫里,父凭女贵罢了。退一步讲,就算我女儿贵为皇后,也不代表大明所有事情都得我这个皇后的父亲来做吧?许多事情办就办了吧,结果还出力不讨好,哦,我是外戚我就没脸见人了?既然嫌弃我的身份,不待见我,那我就不陪他们玩了,让他们自己去做!”
  覃吉苦着脸道:“您老消消气,老朽先去了。”
  显然覃吉怕张峦当着他的面撂挑子,心想要真是这样,我必然会成为陛下眼中的罪人,甚至影响大明的国运。
  眼前这位张国丈对皇帝而言无比重要,就算他要致仕,也最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。
  张峦摆摆手道:“那就不送了!覃公公,不是我无礼,实在是因为我觉得太过憋屈!这官当得实在没意思!
  “来人哪,送客!”
  ……
  ……
  覃吉就这么灰溜溜出了张府。
  常顺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,见覃吉身形佝偻微微颤抖,神色极为沮丧,不由关切地问道:“覃公公,您老可还好?我家老爷先前就打过招呼,说他不想干活,所以来找他做事的一概不见。
  “或许刚才我家老爷一时气愤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,您老千万别跟我家老爷一般计较,等他气消了就好了。”
  “咦?你小子叫什么名字?”
  覃吉见身后的小厮谈吐不凡,不由惊讶地问道。
  常顺如实答道:“小的常顺,家里在京城做一些牙子的买卖。”
  覃吉问道:“你父亲是谁?”
  “常德。”
  常顺回道,“他在西直门那一块还算有点儿名气,不过我家却是住在崇文门左近。”
  “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,常顺啊,你小子眼光独到,至少知道你家老爷的心情和态度如何。”
  此时两人已经出了府门,覃吉继续往自己马车停靠的地方走,又回头看了府门一眼,问道,“你父亲还健在,做牙子买卖是吗?”
  “是啊。”
  常顺显得很荣幸。
  瞧瞧,司礼监的大佬居然关心我的家庭,我这都把荣耀传到家人那边去了。
  覃吉道:“做牙子,岂能没有官府背景?这样吧,回头让你父亲去教坊司,带上我的信物去,自会有人给他安排妥当。
  “这样以后做买卖,就不再受人制约,可以公然登堂入室了。”
  “哎呀,这……覃公公……您老别这样,小的听命于我家老爷办事,不敢受您老的恩惠。”
  常顺感觉出来了,覃吉这是打算收买他,让他充当眼线。
  覃吉叹息:“我这不是在给你的家庭提供些方便吗?怎还不乐意了?来人哪!”
  说着,覃吉招呼远处的侍从。
  很快一名锦衣卫出现在覃吉面前。
  “这位是张府的门子。”
  覃吉道,“回头指点下他的家人,在京师一些衙门走走关系。”
  随即笑着对常顺道,“这事呢,你可以跟你家老爷和二公子汇报,让他们知晓,我想他们不会反对的。”
  常顺一听,原来不是让我充当细作啊。
  如果能够告诉上面,尤其让二公子知道,那我就放心了。
  差点儿还以为我要当奸细,出卖张家的利益呢,那我可不干!
  (本章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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